第二十九章 第二聲賭約
(1/3)闖軍大營的校場像塊被馬蹄踩爛的棉田,坑坑洼洼的黃土地上嵌著無數(shù)鐵蹄印,風(fēng)卷起的塵土里混著馬糞味和汗酸氣,撲在人臉上像撒了把粗砂。林云娘站在校場中央,身后是十套疊得整整齊齊的火棉甲,紫黑色的棉布在陽光下泛著油光,像十塊沉默的鐵。
“林娘子倒是爽快?!崩钭猿勺谂R時搭起的看臺上,手里把玩著那柄繳獲的明軍腰刀,刀刃在陽光下晃出刺眼的光,“就這么信得過你的甲?”
林云娘沒接話,只是朝周大娘遞了個眼色。周大娘會意,上前一步,解開最上面那套甲的系帶,露出里面三層分明的棉絮:“闖王請看,外層鐵籽棉,防刀劈;中層七彩棉,載硝石;內(nèi)層蠶絲裹白棉,緩沖減震。這甲,我們棉工用了三十年的法子改良,刀砍不進(jìn),箭射不透,火燎不著?!?/p>
看臺上的宋獻(xiàn)策突然笑了,破扇“啪”地合上:“周大娘這話,未免太滿了。刀劍無眼,真到了戰(zhàn)場上,可由不得你們說嘴。”他三角眼掃過校場邊緣的棉工,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,“一群織布的,難不成還比得過軍中的鐵匠?”
“是不是吹牛,試試便知。”林云娘的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。她走到校場中央的木樁旁,指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刀痕,“闖王若信不過,可讓人試試?!?/p>
李自成瞇起眼,指尖在刀柄上敲了敲。校場里靜得能聽見風(fēng)卷塵土的“嗚嗚”聲,闖軍士兵們的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那十套甲上,有好奇,有懷疑,還有些藏不住的期待——誰都想看看,這娘們吹得神乎其神的甲,到底是不是真能耐。
“李過?!崩钭猿珊鋈婚_口,聲音像磨過的砂石。
看臺側(cè)面立刻走出個精瘦的漢子,正是昨天驗甲的那個年輕人,臉上還帶著未消的驚愕。他抱拳:“叔?!?/p>
“你穿一套?!崩钭猿傻牡度兄赶蜃钌厦婺翘准?,“讓兄弟們開開眼?!?/p>
李過愣了愣,顯然沒料到會讓自己試。他瞥了眼林云娘,嘴角撇了撇,還是大步走到木樁旁,由周大娘和小虎幫忙穿上甲胄。紫黑色的棉布裹住他精瘦的身子,竟顯得比平時壯實了幾分,護(hù)心鏡在陽光下閃著冷光。
“誰來試試?”李自成的目光掃過校場。
立刻有個絡(luò)腮胡士兵站出來,手里提著柄鬼頭刀,刀身厚重,一看就分量不輕?!澳⑼醵?,請闖王允我一試!”他甕聲甕氣地喊著,耍了個刀花,刀刃劈在空氣里發(fā)出“呼”的聲響。
林云娘的指尖微微收緊。她不怕刀砍,鐵籽棉的韌性她心里有數(shù),可這王二狗看著就不是善茬,下手未必有分寸。
“慢著?!彼鋈婚_口,“闖王,既是試甲,總得有個彩頭?!?/p>
李自成挑眉:“林娘子想要什么彩頭?”
“若是甲破了,我任憑處置?!绷衷颇镉纤哪抗?,聲音穩(wěn)得像塊磐石,“若是甲沒破,還請闖王殺了那個偷改火棉甲配方的軍需官?!?/p>
這話一出,校場里頓時一片嘩然。誰都知道,那個軍需官是李過的親信,平日里仗著李過的勢,沒少克扣軍餉,士兵們早就恨得牙癢癢。
李過的臉?biāo)查g漲成了豬肝色,指著林云娘的鼻子罵:“你個娘們敢算計我!”
“我算計的是規(guī)矩?!绷衷颇锏哪抗饴湓谒砗蟮能娦韫偕砩希侨苏s著脖子往后躲,“火棉甲是保命的東西,敢在這上面動手腳,就是拿兄弟們的命當(dāng)兒戲。這種人不除,遲早是禍害?!?/p>
李自成的目光在林云娘和李過之間轉(zhuǎn)了圈,忽然笑了,疤痕在臉上扯出個猙獰的弧度:“好!就依你!王二狗,動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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